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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过得真快,晃眼即是六年。女儿上一年级时,尚是正值换牙的稚童,如今却已长成少年,带着一些光怪陆离的憧憬,一些初具端倪的叛逆,即将完成她的小学学业。
我清晰的记得,女儿正式入学的那个下午,我接到她的班主任鲍老师电话,电话那头鲍老师的声音显得慌张紧迫,仿佛刚经历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变。原来,女儿在第一天就向她的师长们展露了她无与伦比的天赋:调皮、好动、恣行无忌,在课堂上嘻哈打闹,完全不将老师的威仪放在眼里。女儿与同龄人的显著差异,让鲍老师不得不质疑女儿的年龄和心智,并且建议让女儿晚一年再入学,同时保证女儿的学籍不会受丝毫影响。
说实话,接到鲍老师的电话我一点也不感到奇怪,甚至早早地就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。其实早在幼儿园时,女儿的“特立独行”就让保育老师们大呼头疼,还提议让我将女儿转到教育经验更加“丰富”的幼儿园——概而括之,女儿简直就是老师的“克星”,要她不捣蛋,让老师不找家长诉苦告状,那才是件天大的怪事。
我很清楚自己女儿的禀性。但她即不弱智,年龄也恰好适龄,只是患有严重的“儿童多动症”,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。医生说这种“病”虽然是病,却尚无有效药物可以治愈,只能随年龄的增长进行自我矫正,引导得当,成年后“多动”的迹象基本上能自行消失。
我将女儿的特殊情况向鲍老师做了解释,并表达了不准备接受让女儿推迟入学的建议,进而用一些带着安慰的话语向鲍老师保证:如果因为女儿自身无法克服的缺点,导致学习成绩落后,我绝不会埋怨是老师的教学水平有问题。加上第二天妻子将女儿的“医学鉴定书”带到学校给鲍老师亲自过目,这位积累了多年教育经验的老教师,总算是接纳下了女儿这样一个有极大可能是她舌耕生涯中“前无先例,后无来者”的问题儿童。
不过万幸,这六年来,除了一次和同学嬉闹,自己在额头上摔出一个鸡蛋大的乌包,女儿倒没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来让大家倍感“生命不可承受之重”。
我是个大大咧咧的人,向来有轻慢繁文缛节的恶习,非常不善于与人交往,算是个奉行独善其身的逍遥派。在女儿小学的六年里,除了入学第一天的那通电话,我与女儿的老师们几乎没有什么联系。历年的家长会,平日里有关女儿学习与老师之间的交流,都全由妻子承包。妻子经常数落我对女儿的学习漠不关心,算不得一个尽责的父亲。面对妻子的责难,我自然要给自己辩护一番,每每这种场景演绎到精彩时段,我都会对妻子说:“我放弃了成为一个好父亲的机会,不就是为了衬托出你这位好母亲的伟大么!”这句由我反复排练过的台词一出口,竟真有点飘飘然,差点就将自己与那种肯于牺牲小我的角儿对号入座了。我无赖又带着点吹捧的辩驳,不知道妻子是高兴抑或无奈,反正每次都是朝我干瞪眼,就此不了了之。于是时间久了,老师们有什么事,也习惯性地找妻子直接沟通,乐得我一个人自在逍遥。
表面上我对女儿的学习生活显得漠不关心,但私下里还是在关注着她的变化。女儿在小学二年级时,成功地加入了少年先锋队,我心里就偷偷地乐了好一阵子。作为对“儿童多动症”具有悠远传承的家族里的一份子,我深知要从一个捣蛋鬼变成为一名光荣的少先队员,该是一段多么艰难的历程。比如说我的祖父小时候是个远近闻名的捣蛋鬼,我父亲小时候也是个“威震八方”的捣蛋鬼;轮到我时,同样将“捣蛋”继续发扬光大。想自己小时候,读书的时候经常思想开小差,上课不听讲,不是玩蚂蚁,就是逗蜘蛛,有三分之一的课堂时间都这样白白浪费,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,又花在了站墙角、写检讨、“挨手板”上。当时有个老师还专门给我起了个“小巧玲珑”的绰号,这可不是表扬,而是说我人一丁点大,却刁钻古怪,经常让老师气得三焦上火牙龈发炎。直到小学六年级,学校才像解决“钉子户”,好歹给我发了根红领巾蒙混过关。我的女儿同样是巾帼不让须眉,见识过她调皮捣蛋的人,没有一个不被她整得一惊一乍。于是乎她在二年级就能加入少先队,我心知肚明,倒不是她有多大的改观,更多的还是老师对她的鼓励,以及本着有教无类,对女儿的循循善诱。女儿老师们表现出来的耐心与包容,我始终心怀感激,并为女儿庆幸,她一开始就遇见了一群好老师。
六年的时间里,教女儿数学的朱老师我仅见过一面,戴着一副眼镜,显得斯文秀气。班主任鲍老师教语文,也只有数面之缘,印象里是不苟言笑,整个人显得内敛沉稳。至于英语老师、体育老师,实在惭愧,作为家长,我却素未谋面。但是从女儿提起老师们的语气神情,我大致还是对几位老师有了那么一点了解。例如女儿提到朱老师,她语气中很自然地带着亲近与依恋,说明朱老师对她一定是关爱有加;提到鲍老师时,满脸的肃穆和敬畏,足以证明鲍老师一定对她施教是宽严相济;当说到教体育的唐老师时,又满脸的笑意,表现得轻松愉快,可以猜到体育老师对她一定极尽包容;至于英语课的蔡老师,按女儿的话来说,对她是又爱又恨,可谓:“爱其聪颖,恨其不争”吧。
在过去的六年里,有时候我对女儿的调皮捣蛋怒不可遏,有时也会因她学习成绩不佳对她冷嘲热讽。满纸尽是教育大道理的书我也看过一些,对某些“教育家”的夸夸其谈简直称得上耳熟能详,但难以控制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流,面对女儿的缺点,明明知道孩子最需要的是鼓励,可话到嘴边,就立马变了味——是冰雹,是雷电,是刀,是箭,是一切为了发泄失望和愤怒的武器。我这种“负面激励”明知道不可取,却偏偏在不断的轮回。除了伤害,女儿根本得不到任何益处。可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,我却又对女儿一直充满了希冀,盼望她有一天像匹诺曹,像鹅背上的小男孩,像汤姆·索亚和他的小伙伴哈里贝克·芬恩,由捣蛋鬼变成人见人爱的好孩子。甚至像庄周笔下的大鹏鸟,抱负着抟扶摇,上九天的大志向。如果按照我的教育方式,我的希冀和盼望恐怕永远只能停留在“幻想”阶段,最终是收获“幻灭”的结果。正如一句网络流行语:“梦想很丰满,现实太骨感。”
但这六年来,事实是女儿在一天天的长大,德行在一点点的变好,学习成绩在不断地上升。尤其是从五年级开始,各科成绩比较以前有了很大的进步。这让做父亲的我倍感欣慰。我自然明白,这都与教育她成材的每一位老师的付出息息相关。没有他们的付出,就没有女儿的今天。我感谢他们用爱心和耐心对女儿的呵护与教诲,将她一步一步引导在正确的人生道路上,不至于迷茫和孤独。他们就是现实中的蓝仙女,将女儿这样一个调皮捣蛋的小木偶循循善诱,让她渐渐转变成一个好孩子;他们就是第一缕风,最早托起了女儿那稚嫩的翅膀。
我经常对女儿说:人与人的相逢,没有任何偶然,都是因缘,因此我们要珍惜。女儿今生注定与她的老师要结成师生,注定要接受他们的教诲,承受他们的师恩。在她的童年暨小学时代,她遇见了这么好的一群老师,让她收获了知识,收获了关爱,无论今天在未来里会变成一段多么遥远的时光,但这段时光一定会是女儿最美好的回忆。我会告诫她:所有给与过她悉心教导的老师,都值得她用一辈子去尊重,去感恩。
现在女儿小学面临毕业,与老师,与同学分别在即,她即将踏上人生新的旅途,飞驰在“少年时代”的路上。在这值得纪念与珍重的时刻,经过反复的思量,我对女儿说:“要是你们班开毕业班会,你不妨为老师们唱首歌吧!就唱李叔同的《送别》好了。”自古以来,人们在分别时常常以歌相送,称为“骊歌”。著名的如李白远游在即,汪伦岸边以歌相送,虽然今天我们无法考据汪伦当时唱的何歌何调,可一篇“李白乘舟将欲行,忽闻岸上踏歌声,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。”逾越千年,仍能让我们浮想起当时那情深义厚感人至深的生动画面。抛开名与利,这种纯粹的精神表白,世世代代被人羡慕,被人推崇。我希望女儿用骊歌来感谢她的老师,就是希望她能永记师恩,向诗中的古人学习,做一个情深义重的人。建议她唱《送别》,是因为林海音在《城南旧事》一书中,提到自己小学毕业时,师生们就唱的这首《送别》互道珍重,我认为这最符合女儿现在的境况,应景应时。但不久前女儿告诉我,班上的毕业典礼活动已经做了统一的安排,所以让她唱《送别》的愿望恐怕难以实现。这不免是一份遗憾。
时光一去不再来,过去的六年里,老师们耗费青春,增了华发,呕心沥血才换来了孩子们今天的成长;一个又一个六年悄然流逝,老师们迎来送去,始终都是朝气蓬勃的孩子,可老师们却在一个又一个六年里老去,此间的酸甜苦辣,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细数,所以我仍希望代表女儿在这里为诸位老师献上这首《送别》:“长亭外,古道边,芳草碧连天。问君此去几时来,来时莫徘徊!天之涯,地之角,知交半零落,人生难得是欢聚,惟有别离多……”。愿这悠扬的歌声,牢牢系住过去六年里我们的共同记忆,借鉴林海音的文字:无论过去多久,愿孩子们再见到老师时,无论长得多么高,多么大,老师!你要把他们看做当初那群孩子呀!孩子们,也会永远记得,你是他们的老师。
最后,我要再次向所有的老师说一声:“谢谢!”虽然寥寥二字,却是我此时,心中最真实的情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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