换牙记
文｜谭妙蓉
周六，灰蒙蒙的清晨，我们都在半梦半醒间。你“扑腾”一下坐起来，说：“妈妈，牙掉了。”我一瞬间清醒过来，你的小手捏着那颗门牙举到我面前，脸上的表情很复杂。
我接过来它放在手心——它太小，手指捏住就看不见了。细细端详，这颗小小的下门牙呈铲子形状，牙冠是浅浅的灰白色，牙根极深，曾被你粉红色的牙床紧紧包裹——它是经过你多少次不经意的撬动，才顺利脱落？我又捧着你的脸蛋细细端详，掉牙的位置，远看是一个小小的黑洞；凑近看，牙齿脱落的地方还微微泛出鲜红色。我问你，疼吗？你说，一点也不疼，只是说话要漏风了，班里好几个小朋友都漏风。我和你爸爸笑了，笑的时候，彼此对视的表情，也很复杂。
孩子，这颗小门牙，是妈妈和爸爸的精血融聚而成。曾经的你，就如同这颗小门牙一样大，曾经的小门牙，则如同一粒灰尘那么大。它与你相伴6年多，而今，它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使命，顺利地从你的身体离开。现在，它在我手心，成为了我缅怀你婴儿时代的慰藉与凭证。
你6个多月了，在亲人焦急地等待下，这颗小门牙终于羞怯地从你粉红色的牙床上冒出头来。我还清晰记得它的样子：那一点点“破土而出”的牙冠白得发亮、呈锯齿状，像西方油画里天使的翅膀。别的宝宝大多是两颗下牙一起长出来，而你则不然，直到7个半月拍艺术照的时候，依然只有这半颗小牙独占整个牙床，肆无忌惮地在镜头里唱独角戏。
然后，一颗、两颗、四颗、八颗……渐渐地，牙齿不再是我们关注的对象，你会走了，你会跑了，你识字了，你说话了……成长的可贵之处，在于不断出现的惊喜。在一个个惊喜中，你的小牙，悄悄地生长着，长得又整齐又漂亮——什么时候长齐了全口牙？我们也不记得了，只记得突然有一天，你笑的时候，嘴角翘起，露出一整排白亮的上牙。
“妈妈你听……”你淘气地炫耀着漏风的豁口，本来是“si……”，却被你说成了“xi……”，我们笑得前仰后合。可当你发现你再努力也发不出“si……”的时候，有点着急了，涨红了脸不允许我们再嘲笑你。我在心底又一次确认：你长大了。
孩子，你在长大。“乳牙”的“乳”，是“乳臭未干”的“乳”，“恒牙”的“恒”，是“永恒”的“恒”。“乳牙”被“恒牙”替换，意味着你从“乳臭未干”的小男孩，将成长为“日升月恒”的男子汉。
孩子，你在慢慢长大。这第一颗乳牙的脱落，预示着你成长的脚步会越来越快。接下来，还会不断地有一颗、两颗、三颗乳牙脱落，于是，在今后的一段时间，你说话会漏风，笑起来也会不好看，甚至吃东西也会受点影响。但是宝宝，你不用着急，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过程，就像毛毛虫蜕变一样，只有乳牙脱落，才会长出适合你今后使用一辈子的、更漂亮的恒牙。
将来的生活也如此，也许你会拥有许多，可它们就像这些乳牙一样，你会在选择的过程中不得不舍弃一部分，妈妈希望你能够像今天这样，面对那些不能挽回的人或事，能用乐观的心态来面对——当然我明白，你今天之所以乐观，是因为你还不懂。
孩子，你在慢慢长大。新的恒牙会慢慢长出来，也许它刚长出来的样子并不好看（妈妈回想起曾经看过别的小朋友的大板牙），它跟旁边的小乳牙不相称，和你现在仍然没有长成型的面部骨骼相比，确实是大了一点，甚至会觉得有点丑。
但是宝宝，你一定要努力去适应新长出来的大板牙，因为它是按你成人之后的尺寸长出来的，虽然它现在看比较丑，可它却是最适合你的东西。同时，妈妈也为此感到很荣幸，我虽然还没看到你成年后的样貌，但已看到了你成年后的牙齿。
孩子，你在慢慢长大，而爸爸妈妈在慢慢变老——然而我们毫不担忧，因为世间最美好的事情，莫过于和你一起成长。妈妈和爸爸精血融聚而成的你，请慢慢感受这世界的美好吧。
我看着你第一颗脱落的乳牙，想了这许多。
【本文选自《莲花山》2017年第3期】
【作者简介】
谭妙蓉，女，红岭中学语文教师。爱语文，爱文学，爱生活。